个人简介:
赵琬微,2002年以“文艺特长生”专业第一考入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。在燕园度过本科、硕士的美好时光,师从徐泓。在校期间,曾在新闻网、民乐团、山鹰社、精武会等处留下过奋斗的身影,在群星闪耀的新闻学院里属默默无闻的一员。毕业后进入新华社工作至今。
一切都变了,一切又仿佛依旧,如此亲切。转眼八年过去了,我在这个园子里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,经历了很多故事。它们可能是成长与收获的“励志版”,可能是失败与遗憾的“教训版”,也可能是风花雪月的“琼瑶版”。但我更想记住的,还是充满惊喜的“漂流版”,因为你只要呆在这里,什么也不想,只是随着周围的环境一点点向前,就可以遇见很多美好的,令你惊喜的人和事,将其归纳为“随波逐流”的故事。
非主流新生
2010年开学,我被单位派到北大来采访“李敖之子李戡”入学一事,在和蜂拥而至的香港媒体一起追逐“明星新生”签到、搬行李、进宿舍的过程里,我重新体验了一遍当新生的感觉,忽然有一种乾坤倒转的迷失感,仿佛回到了八年前,自己来到园子的那天。
2002年,我扎着马尾辫,以一个文艺特长生的身份来到新闻与传播学院,心生怯懦。生怕自己特长生身份,引起什么歧视,或者学习跟不上。在第一次班会上,当一个同学介绍自己是舞蹈特长生的时候,我心情忐忑的扫了一眼人群,多数人露出的不是惊讶,而是羡慕的眼神,这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。
我从小在父母的监督下学琴,没有选择权,因此也谈不上热爱。但确实,扬琴为我带来了人生最重大的一个改变,就是让我这样一个“不愿争先、恐为落后”的普通孩子,加了几十分,有了上北大的机会,和高考状元和各种优秀的人成为同学。几乎从入学的第一天起,我就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可贵的品质。在我来看,多数同学不但聪慧,而且极其勤奋,对自己的要求很高。期末考试的时候,因为宿舍熄灯,总有人在楼道里挑灯夜战。慢慢的,我也成了其中的一员,体验共同战斗的乐趣。
随大流,也许不是一个北大学生喜欢用的标签,但对我来说,能够顺利的融入这个群体,在里面生活、欢笑、成长,就是一件幸运和幸福的事。我常想,来的时候我成绩比大家差一截,走的时候,只要是个中等水平,就是进步了。所以完全没有新生的压力和“失落感”,而是在一种随遇而安的心态里,开始了大学的生活。
“北京大学就是一个大花园,多姿多彩的植物生在其中。”这是2009年我采访即将离任的许智宏校长的时候,他亲口告诉我的。实际上,也正是我所感受到的,也许在有些地方,非主流是一种弱势,然而在这里,在北大这片热土上,每一朵花都有它生长的园地。在新闻与传播学院读本科的四年时光,我并没有像自己担心的那样成为“墙角的花”,而是像一棵长疯了的草,贪婪的吸收着花园里的一切,整个人变得自信起来。
随班主任一起当“旁听生”
我们入学时新闻与传播学院只成立了一年,课程安排、就业前景都不是很确定。对学生来说,反而少了束缚、充满了选择。在专业课之外,学院的老师鼓励我们去别的系听课、选修双学位、参加课外实践。有一回,我旁听艺术系白巍老师的中国美术史,遇见一个背着一个双肩包的“男生”,走近一看,竟然是我的班主任陆绍阳老师,他也去外系当了个“旁听生”。
这种宽松的气氛,特别适合学新闻,本科毕业时,同班大部分同学都掌握了一门双学位、或者第二门外语。我们宿舍四个人,分别学了经济学、国际关系、艺术系、心理学系的双学位。我们班还有辅修法语、日语、德语、阿拉伯语的同学。当时北大的双学位还没有现在这么普及,新闻学院的学生应该算是走在前面的先锋团了。
在这种活跃的氛围下,我也耐不住寂寞,随着宿舍好友付娆一起参加了几个学生社团,选修了一个双学位。此后,我们每天的生活就像上了发条的闹钟,一刻不停。深夜守候在电脑旁,等待零点时分大家一起“刷屏”选课,清晨跑到静园或湖边去晨读,听了一上午的课,中午跑到岩壁去参加社团例会,干点晒帐篷、刷鞋的体力活,回到宿舍和姐妹们一起读书聊天,晚上再听个讲座……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目的,仅仅围绕着“兴趣”两个字。这段时光,是我整个大学最快乐,最烂漫的日子。
当我回忆这段时光的时候,常常反省,自己是不是挥霍了太多的青春,没有目标的生活。让时间就像雪花一样散去,美丽无暇,却不知道漂落到何方。如果我把爬山、跑步、弹琴的时间用来学习,会不会更有收获?记得我20岁生日的时候,有一个来北大旁听的不爱说话的朋友送了我一张贺卡,写着,羡慕你拥有这样简单的快乐。现在的我,才真正理解了他的心情,也更加庆幸,自己曾经盲目的快乐过,恣意妄为的生活过。这不但是一种宝贵的自由,更是了解自己,发现自己的最好机会。
新闻,从身边开始
正是在这种“疯长”的大学生活中,我开始了解了“新闻”是什么。有人说,新闻学是个技术工种,不必设为专业,在找工作的绝望时刻甚至我们自己也这么认为。但回过头去,我们还是要感谢,作为一个专业它所带给你的多角度的思维的方法,对社会的关注,对生活的超然。或者简单的说,人文学科的悲悯情怀,和社会学科的逻辑思维,都是新闻学院所试图教给我们的。有的人掌握了,有的人了解了,有的人仅仅是知道了,至少我们曾试图成为一个对人类有着热切的关怀,对社会有着冷静批判的人,而这一切的教育,就是从身边的实践开始的。
大二的时候,我们开始上徐泓老师的“新闻采写”课,课堂上,徐老师带着我们写《北大青年》的“农民工专版”。课堂外,同班的同学不少都加入了北大校报、北大青年、电视台、广播站等校园媒体边学边练。当时我觉得网络发稿快,有成就感,所以就到了网站,参加了北大新闻网记者团。那时的网站初创不久,稿件很缺,所以老师总是催着我们发稿。于是我们写作积极性也就很高。我清晰的记得第一篇文章是《漂亮的网球场,是谁冷落了你》反映的是勺园前面的网球场建成后,迟迟不投入使用的问题,短短几百字让我开心了好几天。
各种采访、线索,只要是感兴趣的,我根本不去想能不能发稿,先写了再说。我在校园里去找线索,想办法采访写成新闻。这期间有很多采访给我留下深刻印象,让我的思维习惯发生了改变。一次,我听说北大俄语系一个退休教授,帮助残疾青年自强自立,很感人。于是,我就自己联系,到他家里去采访。果然,这个老师是个活菩萨似的人物,他自己并不富有,依旧倾其所有的帮助他人,让他们在自己的家里吃住。其中有残疾人,也有北漂的青年。我是抱着写“好人好事”的心态去采访的,但是采访中发现,阮老师的故事不是令人快慰,而是令人心酸。在做外围采访的时候,我发现,他不被家人所理解,街道的居委会也反对他让“外来人口”住进来,更令人难过的是,住在他家里的人中,有些明显是来“占便宜”的社会人士,并不是真正有困难的年轻人。在北大同事的眼中他是一个孤僻、固执的人。这可能是我头一次在采访中,感受到事实的冲突和内心的触痛,超出了以往单向度的思维。
虽然走出校园后,在都市报、外媒等单位的采编一线实习时也感受到了面对“突发事件”的震惊,打破“习惯思维”的挑战,以及工作中受到的“严防差错”的压力。但它们所带来的刺激,都不如最初的那些实践的影响更大。在校园里遇到的最初的触动,奠定了你理解世界的基本蓝图,那是以后各种经历所难以改变的。如果说,在校期间能够在发表文章,采访到一流的教授、学者,让我体验到了身为记者的荣幸,那么对身边保洁员、保安、旁听族等边缘群体的关注,让我们深切的领略了,新闻记者在社会上的责任,让我坚定了从事媒体工作的决心。
边走,边看
我不曾设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摄影记者,正如那许多次漂流故事一样,在毕业时刻,一个摄影记者的岗位摆在我面前,“一图胜千言”的诱惑吸引着我,视觉时代的端倪呼唤着我。我又随着缘分和运气,漂到了现在的工作岗位。
如果说,当初选择新闻与传播学院,是因为中学操场上一行“妙手著文章”的题字,幻想着可以从写作中获得快乐,那么当我毕业时端起相机,真正成为一名记者的时候,我所感觉到的,完全不是文采飞扬的愉悦,甚至不是直抒胸臆的畅快,而是更加沉甸甸的,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压力。但正是这种压力,让我感到快乐和欣喜,记者的工作是如此的充实、质朴而真切,正如我们所期待的那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