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汝东，博士，北大新闻与传播学院传播学系副教授，兼任世界汉语修辞学会会长、中国修辞学会副会长和秘书长、国际修辞学史学会理事，曾任北京大学中文系讲师、副教授，应邀到韩国、美国、日本等国的大学讲学、研修，专著有《社会心理修辞学导论》、《对外汉语修辞学》、《语言伦理学》、《认知修辞学》、《当代汉语修辞学》、《传播伦理学》等，主编论文集多部，在国内外重要期刊发表多语种学术论文70余篇，许多论著被转载、转摘、引用。 “你打算把我往哪个方向吹呀？”跟陈汝东约采访时，他这么问我。 之前，我两次向他提出采访邀请，都被他婉拒。他一直说：“我很郁闷啊，还是别采访了，一个郁闷的人有什么好采访的。” “我连采访稿的题目都想好了，就叫《陈汝东：其实你不懂我的心》。” “好，为你懂我的心，干杯！”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笑着说道。 软磨硬泡下，他终于在一个周日，跑了20多公里，专门到学校接受了采访。 想了解陈汝东，一定得从他的课堂开始。 2008年秋季，新闻与传播学院为07级本科生开了“传媒发展史”一课，由陈汝东讲授。课刚开不久，每位同学的邮箱里就多了一封邮件：清代李毓秀作的《弟子规》。该书列述了弟子在家、出外、待人、接物以及学习上应该恪守的各种守则规范。 星期一的课堂上，陈汝东端着一杯茶，小嘬一口，说：“回去要细细地读啊，有些道理是永远不过时的。”讲台下窸窸窣窣的一阵骚动。有人小声嘀咕了句：“这都什么年代了……” “谁还记得我上节课讲的学习的五个步骤啊？”陈汝东清了清嗓子，继续问。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。“咱们来点一位同学说说吧……宫晨，就你来说吧？”空气凝固了几秒，他抬起头，扫视台下，然后摇了摇头，叹道：“唉，还是老学生呢，竟然翘课。认识宫晨的给她带句话啊，就说陈老师一周没见她了，很想念她。那我们来再叫一位同学……” 上过陈汝东课的学生，都知道他讲的关于学习的五个步骤：理解、记忆、表达、应用和创造。学期初始时，他几乎每节课上都要请同学重复一遍。在他看来，大学的任务不仅是传授知识，更重要的是要创造知识、培养创造知识的人。他说，大学生应该学会学习，做人也是一样，要有基本的礼节和原则，要学会尊重他人。《弟子规》是他送给学生们治疗散漫的礼物。 有学生抱怨：“陈老师太古板了！”也有人说，“他好像没有把我们当作成年人看待。”还有人说：“陈老师真是够学术的。” “你所谓的学术指的是什么意思呢？”听到这“很学术”的评价，陈汝东靠在椅子的身体向前倾了倾，“讲一个老师很学术，你是说他专注于自己的学术研究出了很多学术成果？还是他有一种对学术的执着精神？还是他在课堂上讲的课学术性很强、理论性很强呢？”陈汝东慢条斯理地将这个“学术”的概念解构出了三层含义，反问回来。 其实为准备那门课，陈汝东2008年一整个暑假都没做别的。他研读了传媒史方面的诸多著作，分析了国内的发展现状，对比了国外的最新成果，法国学者讲的看了，日本学者写的也细读过。 可是新学期的第一堂课上，他就告诉同学们，他的本行不是研究传媒发展史。在他看来，“闻道有先后，术业有专攻”，如果每个人都随意跨越自己的领域说他擅长某个东西，那就很不学术了。他说：“你们讲我学术，这学术的东西就要讲究求真，要实事求是。” 陈汝东说，作老师不能去讨好、取悦学生。“学习史的东西就要用学习史的态度去对待它。”对于同学们给予他的“太学术”的评价，陈汝东坦言，他喜欢坚持原则的人。 “每个老师都有他独特的教学思路和方法，就像生物多样性一样。你看羊吃草，它需要获得鹰的理解吗？那就是它的生活方式。我觉得我不需要去让别人理解，因为我也不需要你们把我评成‘十佳’啊什么的……”他笑了笑。 07级的研究生李芸说，陈老师对待任何事情都是那么严谨的，那就是他的风格。“你注意到陈老师的皮鞋了吗，从来都是亮堂堂的！”李芸对陈老师那总是笔挺的西装印象深刻。她说，每次见到老师，他都是着正装打领带的。起初以为是刚参加完什么活动，后来见陈老师每次如此，才知道这是他的习惯。无论什么时候，只要陈汝东去上课，他都会穿西装，冬天的时候就在西装外面加一件羽绒服。学院常务副院长徐泓曾问他为什么，他说：“那是我的工作服。”其实，这身“工作服”是他对课堂和学生的尊重。 直言不讳，这是陈汝东的性格。“陈老师说话是挺直的，不绕弯子。让你们这些小朋友去体会陈老师的用心是有些困难，这需要时间。”06级的硕士生张剑说。 见到张剑时，她刚通过了硕士学位论文答辩，她拍着我的肩膀说，她得好好感谢陈老师，要不是陈老师自始至终的严格要求，她今天不会这么顺利的通过。张剑家住在南五环，陈老师家住北六环，为了改论文，她开车绕着五环跑了不下二十圈！陈老师一直强调论文要规范，小到标点、排版、字号，大到每一章每一节的内容安排，一遍一遍的让她改。“开始我也有些受不了，等到论文打印成册，我认识的其他几个研究生的论文都不合规范，那时我才明白了陈老师的良苦用心。” 生活中的陈汝东是什么样呢？他的爱人说，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。有时为了备课，他经常没白天没黑夜的坐在电脑前忙，身体不适也照样坚持。坐着不成就站着，站着不成就趴着，总之一定要把该做的都做好了才罢休。 他承诺过的事，就一定坚持到底。为了让孩子在学习之余放松一下，他每周都抽出一天时间带他去郊外爬山。就是玩，他也会提前做好各种准备，查清路线，为大家安排最佳的行程。即使再累再忙，也坚持陪孩子去，因为他答应了，他就尽最大努力去办到。 陈汝东今年才47岁，可是满头的白发和有些佝偻的身形，让他看起来显得比实际的年龄要大一些。“总是有人问我：‘老先生今年六十几啦？’”他摇头笑笑。有一次他去爬山，路过的游人还冲他喊：“哎呦，老同志得小心点啊！” 说起这些，陈汝东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线。 “他的认真有时候就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儿。” 徐泓说，“陈老师在修辞学方面的成就在国内也是名列前茅的。” “认真”、“耿直”，这是在很多人眼中陈汝东的特点。当问及他性格中最大的优点时，陈汝东说：“我觉得我这性格好像没什么好的。我不擅长搞人际关系，太耿直了，别人就不大容易理解你，这是缺点，你们别像我一样。” 望着他白了一半的头发，想起他说的很郁闷的事，我问：“那别人的不理解不会影响您幸福的感觉吗？” “我就像一只绵羊，已经习惯于吃草。”他仰头靠在椅背上，说：“让自己成为自己。没听别人说嘛，走自己的路，让别人……打的去吧……”他笑，微闭了眼睛。

黄恬 殷冬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