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静,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,2003年获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法学博士学位,曾作为学者访问日本早稻田大学政经学部、英国牛津大学圣安东尼学院、瑞典皇家理工大学。研究领域主要为传播学基础理论、跨文化传播、舆论学。
晚上5:30,许静给女儿准备好饭菜,化了点淡妆,套上一件运动式羽绒服,出了门。
下楼,打的,坐上车,去“金百万”。许静平时不太情愿参加聚餐。5点起床11点入睡,8小时工作3小时陪女儿,生活规律而忙碌。
不过今天的聚餐有点不同。
6:00,下车,走进金百万餐厅。80个学生的班级照常来了50多个学生,已经分成5桌坐定。保研结果刚出来,有些同学落选,还有些情绪。其他同学有的为考研发愁,有的为找工作郁闷,气氛没有往常热烈。她和学生们打声招呼,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了。
这是新闻与传播学院05级的特色——“班搓”。从2006年开始一年一次全班聚餐,今年已经是第4次了。说起“班搓”的来源,身为班主任的许静回忆:“集体活动很少,没什么可以吸引大家了,只剩班搓。同学们自然而然地就把这当习惯了。”
班搓确实有效,大家难得有一个机会齐聚一堂。这天正好两个同学生日,女班长王婧搬出事先准备的大蛋糕,大家张罗着切蛋糕,气氛热闹了起来。
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副教授许静怎么当上班主任的呢?
“领导安排的呗。”许静不假思索地回答。她1992年硕士毕业后,就服从安排开始担任二学位(本科学生修完4年专业后再修2年其它学位)学生的班主任。在1995、1997、1999年相继送走三批学生后,她因为生育女儿暂时放下班主任的工作。2005年,是她第一次担任本科生的班主任。
“听领导安排呗。”被问到还会不会继续做班主任时,许静还是这么回答。
虽说不是主动请缨,但许静在管理班级上很有一套。她的核心理念是:无为而治。她制定了一系列民主规则,让同学自主执行。“就像一棵树,我尊重它,它自己就会长大。”她很相信北大学生的能力。
当然,无为而治不是不治,许静该出手时就出手。2006年她担任军训辅导员时,女生第七连遭遇厕所停水事件,向领导反映一直未果,厕所脏乱不堪。第七天,许静亲自带上一班女生,每人拿着自己的脸盆,排好队,接满水,一趟又一趟地冲进厕所。在训练基地管理员派人买来高压水枪时,厕所已经秽物尽除了。
班搓也是个巧妙的点子。许静从传播学角度的分析,认为中国人注重仪式,而班搓就是一种班级仪式,等到毕业过去很多年,可能那些矛盾和挫折都忘了,但开心热闹的班搓肯定会被同学们记得。
说来也巧,2005年是许静进北大的第20个年头。“看着学生们,我就想起当时我的成长。”
1985年夏天,这个扎着两把刷的小姑娘,一个人从江西来到北京,走进了燕园31楼243室。此时的6人宿舍里,挤满了另5个人的家长,满屋子“爸爸妈妈”的叫声。只有她,单枪匹马。她的室友马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时说到:“她爬到上铺,开始解行李的绳子,解不开,就哭了。”那是马宏印象中她唯一的一次哭。
其实许静在大学哭过好多次。一个小姑娘远走他乡,读书7年,每到周末给父母写信时,都会偷偷抹眼泪。“那时家境不太好,自己也不懂营养。”有段时间她的晚饭只花9分钱,结果是有天上课时,她因为低血糖而晕倒了。回忆那一段时光,许静的目光略显怅然。
6:15,上菜了,宫保鸡丁、红烧排骨……学生暂时放下谈兴,筷子纷纷伸向美食。
许静却没怎么动筷子。“她很注意身材,”王婧说,“我们第一次班搓,她就说,因为陪我们军训瘦了很多,所以要好好保持。”
筷子不怎么动,不过酒杯可要斟满了。见大家对菜肴的第一轮攻击暂告段落,许静倒了满满一杯啤酒,站起身:“同学们,我和大家干一杯。”
说到喝酒,许静可有一大堆故事。第一次和学生聚会,面对一群刚刚走出高中的孩子,她开始大力“怂恿”他们喝啤酒。虽然最后这些害羞的学生仍旧只喝了点果汁,但从那之后,学生们都记住了许静喝啤酒的爱好。
许静爱上啤酒是在牛津大学当交流学者的时候。牛津城里散布着很多小酒吧,白天、晚上,聚会、聊天,常常在酒吧。而且在那里,啤酒是最便宜的饮料,1镑1杯。
当被问到许静的优点时,大学同学唐士其不假思索地回答:“聪明。”许静却不这么认为。她说自己只是理解力和表达力强一点,再加上大学专心学习,“差不多属于死读书”,所以成绩“好一点而已”。
现在许静对女儿的培养,不只在学习上。她会每天陪着女儿练习钢琴1小时。但她又说,“目标不是让女儿成为钢琴家,而是为了进行‘挫折教育’”。
她的女儿许韵秋说:“弹琴的时候最讨厌妈妈,生病的时候最喜欢妈妈——因为不用弹琴。”
“小孩子现在过得太幸福了,不知道什么是困难,但是弹琴对她来说是很大的困难,”许静说,“所以要不断要求她,有摩擦力才会前进。”
这一桌碰完杯,另一桌又在闹腾着让许静过去碰一杯。
许静与她的丈夫许振洲的一些小八卦,也是在觥筹交错中传开的。“她和她丈夫都姓许,所以她说他俩是‘同姓恋’。”男班长刘阳说。
许静形容她的婚姻是和谐稳定,俩人永远有话说。他们的初次见面是在许静留校报到,而许振洲也刚归国报到之时。第一次约会他们就在讨论“大观园里有没有公共厕所”。得出的结论是:有,而且就在怡红院附近。因为《红楼梦》里写道刘姥姥要上厕所,结果误闯怡红院。
类似的话题还有很多。一家人周末去公园玩,会谈论在八国联军侵华前,北京没有清洁工,导致城墙堆满垃圾云云。
在班上许多女生的眼中,对许静家庭的美好印象一直停留在军训那天:许爸爸带着许宝宝,开车来慰问。许静缓步走向家人,迎着阳光。
同学们在热烈地谈论着将来,许静在静静听,又回忆起当年她们毕业时所谓的三条路:“红道”——做官;“黄道”——经商;“黑道”——穿黑袍做学术。她选择了第三个:“最踏实,最简单。永远在进步,永远是新鲜的。”
进步、新鲜,从她的研究领域:传播学理论——舆论——互联网与社会舆论,就能略窥一二。她曾经到回龙观小区一户户地走访调查,了解一个私人创办的社区网如何发挥一个社区公共服务媒体的作用。而现在,她关注的“理性交往”和“结构化理论”又促使她把研究目光更多地转向社会学。
别人花5年时间完成的结果,她会不疾不徐地用8年、10年去完成。
“不求成功求自在。”她又向同学们举起了酒杯。
晚上8:00,许静站起身:“你们继续,我要回家陪女儿了。”她走出温暖的饭店,走进冬日的寒风。
她在回家的路上,家里,有她的丈夫和女儿,在等她。
刘漪文